【靖苏】我想选你，靖王殿下（51）祁王
当年萧景琰从东海回来，赤焰案早已成为定局，萧景琰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暗中寻找祁王及其家人的遗骨。他打听到宸妃和祁王都是被草席卷着抬到荒郊随便葬埋的，而抬他们出去的太监、狱卒不知何故再也没回来就此失踪了。萧景琰于是对这些人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们是赤焰案的同情者，把逝者好好安葬了，之后害怕被追究就远走高飞了。然而，无论萧景琰如何寻找，这些人都杳无音讯，他们出城之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赤焰案开始重审的时候，萧景琰就命人贴出告示，凡是提供祁王及其家人遗骨线索者，重赏！然而直到平反的诏书下达各地，朝廷为冤死者举行了公祭，几乎所有赤焰案的幸存者都被找到，收留、相助赤焰幸存者的百姓都获了赏，那几个失踪多年的太监、狱卒一直没有出现，这让萧景琰百思不得其解。
但萧景琰没有放弃，认为知情者可能隐居于人迹罕至之处还没有得到消息，他于是命人在全国各地敲锣打鼓宣读平反诏书，要让人人皆知此事，又提高了赏金。如此过了数日，终于有一女子前来，说她把祁王殿下和宸妃娘娘葬在了皇陵不远处。
那女子名叫公良真【注1】，三十多岁，相貌刚毅，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萧景琰虽然对她所言有所疑惑，但毕竟是这十几年来他获得的唯一线索，所以非常重视，立即带人随公良真前去寻找。
就在皇陵西边灵山的山腰，有两个十分不起眼的矮坟，坟前各立有一块无字碑，坟墓挖开，打开棺木，很快萧景琰就确认了死者身份。
萧选虽然给祁王平了反，但并不想大张旗鼓的重葬祁王，各种仪礼要求都被驳回，萧景琰无奈只好把祁王和宸妃的灵堂暂时设在林氏宗祠。
萧景琰与林殊在灵前祭拜一番之后，一起打开了祁王的棺椁，里面只有一幅骸骨，胸口有一个雕刻粗糙的玉环，萧景琰对林殊道：“祁王哥哥身上别无他物，只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玉环，那是我十岁的时候送给祁王哥哥的礼物，虽然特别粗糙，但是我亲手雕刻的，祁王哥哥一直用细绳穿着挂在脖子上。进牢房的时候，他身上的其他物件都被搜走了，只有那块玉被衣服挡着没被发现，所以一直跟着他。”
林殊含着泪道：“我还记得你雕刻那个玉环时的情景，也记得祁王哥哥收礼物时高兴的样子……没想到最后它成为认祁王哥哥的凭证。”林殊说着解下自己的佩玉，放在祁王胸前，“这是我小时候，宸妃娘娘送的，让它陪着祁王哥哥走吧。”
重新盖好棺椁，两人就跪坐灵堂两侧守灵。
萧景琰对林殊道：“那个公良真是皇家训练的暗卫，她一直仰慕祁王哥哥。我记得确实有一个女暗卫在祁王府跪着求收留，但是因为王妃嫂嫂，祁王哥哥坚决不要女暗卫，她只好走了，肯定就是这个人，你对她有印象吗？”
“是她？”萧景琰一说林殊就想起来了，“太有印象了！她走了以后，我还去找她了呢……”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萧景琰见林殊猛得打住了话头一幅不想再说的样子，就追问道，“然后呢？”
林殊支吾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看她年纪不大，想着她能有多大能耐，就提出和她比武。”
“结果呢？”
“哎，没想到她果然厉害，不到十招我就败了。这么丢人的事，我当时怎么可能告诉你。”
萧景琰明白当时林殊的骄傲，同龄人中没有人是林殊的对手。但萧景琰也知道，现在林殊讲出来，不是没有骄傲了，而是已经没资格了。
不愿林殊再伤感，萧景琰赶紧接过话题继续道：“这公良真也是艺高人胆大，她私下告诉我，当时她还闯入天牢想把祁王哥哥救出来，可惜没成功。她还在想其他的办法的时候，就得到了祁王哥哥被赐毒酒身亡的消息。她守在天牢门口，等到两个狱卒把祁王哥哥带出来，她就悄悄跟上，到了荒山，那狱卒竟然搜祁王哥哥的身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一气之下，就把狱卒杀了。把狱卒焚化之后，她把祁王哥哥带到皇陵附近葬了，就期盼着有一天祁王哥哥能入葬皇陵。”
萧景琰把公良真所讲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殊。
那公良真一直在暗中查赤焰案，听说祁王的母妃宸妃自尽，她又跟踪抛尸的太监，宸妃自尽时身上首饰甚多，太监去取时，宸妃身边的宫女阻拦被太监一刀杀死了，公良真立即现身把太监杀了，然后把宸妃葬在祁王旁边，那宫女也葬在旁边让她陪着宸妃。这么多年来，公良真一边查赤焰案冤情，一边给祁王守墓，可惜她势单力薄，并没有查到什么真相，只是怀疑献王、誉王等皇子，还对他们进行过暗杀，可惜都没有成功。她不信任大梁皇室，直到平反诏书下达各地，皇室一直没有反悔，她才现了身。
听罢，林殊叹了一口气道：“每一个与当年案子相关的人，背后都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辛酸事。景琰，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段婆婆【注2】，她的大儿子说在赤焰军中非常好，小儿子也就参军了。得知两个儿子是叛军的消息后，她老伴当时就中风了，之后大儿媳改嫁，小儿子的婚被退了，所有亲戚都不跟她家来往。她只能靠挖野菜为生，一直伺候了病重的老伴十年，然后老伴也死了……我遇到她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她家中除了她和三个牌位，什么也没有，她受了伤只有躺在床上等死……”
林殊说完，二人就沉默了。赤焰案让不知多少家庭破碎，不知道多少人的一生都葬送在这悲剧里。
萧景琰不希望林殊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可他实在是一个不太会聊天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拨拨炭火，又给林殊紧紧披风，也没憋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更找不到什么轻松的话题，急得直上火。没想到他给林殊盖毯子的时候，林殊突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萧景琰一愣，林殊却立即松开了。
林殊道：“景琰，你别忙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萧景琰坐在林殊旁边，赶紧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林殊道：“景琰，我想告诉你，那天你父皇召见我说的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林殊学着梁帝的表情和腔调，“并非朕生来无情，只要坐在这把龙椅上，人自然是会变的。你记着，无论景琰现在怎么样，等他坐上了这个位子，他也会变的。林燮曾经想的朝局，他想要的那个天下，朕给不了他，祁王也不可能给他，永远都没有人能够给他的。”
“不会的，不会的小殊！”萧景琰明白林殊在担心什么，忙道，“你放心，林家的悲剧绝对不会再重演！”
林殊转头看向萧景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你怎么说？”
“我说，陛下迷失在至尊之位，失了本心，但绝不是人人皆会如此。作为父皇，你不懂祁王，更不懂景琰。”
听到这句话，萧景琰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林殊懂他！他拉起林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几近哽咽地道：“小殊，我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世上最难的是看懂人心。萧景琰想，父皇以为至尊之位让他失了本心，其实不是他迷失，而是父皇活这一世，根本没有看懂身边环绕的后妃、儿子们，也没看懂站立朝堂的那些大臣们。他对哪个儿子的品性能力都不了解，对大臣们更是误解的厉害，整天怀疑林燮等忠心之臣会谋反，却对心怀叵测的夏江、谢玉之流信任有加。
曾经萧景琰也看不懂很多人，但是他知道他看懂了谁。他不渴望全天下人的理解，也不企盼父皇的理解，有林殊如此懂他，已足够他欣慰了。
林殊又道：“景琰，我不担心你会迷失，但担心你会被蒙蔽。这世上永远不缺夏江、谢玉这样颇有能力的伪君子，想要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往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当你走上至尊之位，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真正认清你所重用的人。”
在看人、用人上，萧景琰知道自己与祁王有巨大的差距。蒙挚在赤焰军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祁王把他调离，没过几年他登上琅琊榜高手榜，成为禁军首领；聂真看上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在赤焰军中颇受排挤，被祁王提拔后却成为赫赫有名的赤焰军智魂……萧景琰又想起卫峥案时自己对长苏严重的误解，他于是问道：“小殊，你曾告诉我对一件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那么，在用人上，我应该怎么做呢？”
林殊道：“景琰，上位者须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度，有驱人之威，有容人之怀，能服人以德。”
萧景琰用心思考林殊的话，虽然记下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林殊继续道：“景琰，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天下有本事的人都能为你所用，你就会轻松很多。将来很多事都需要你慢慢摸索，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做到。”
“什么事？”
“永远都不要有人因言获罪。”
“因言获罪……”
“你要广纳良言，让所有人都放心大胆地去说，这样你才能听到真心话，得到好建议，你做的不对的决策也才敢有人指出来。”
“我明白了，小殊，我一定做到。我在祁王哥哥灵前发誓，我永远不会让人因言获罪。”这些日子以来林殊对他一直很冷淡，没想到今天对他说了这么多话，萧景琰本来很开心，但突然就有了一种林殊在说临别赠言的感觉，他发完誓就急切地问道，“小殊，赤焰案已经平反，你心愿已了，是不是打算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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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公良真：《梅长苏传》原创人物，这里的故事与梅长苏传中略有出入。长苏也应该一直在寻找祁王遗骨，但没找到，直到遇到公良真。
【注1】段婆婆：《梅长苏传》原创人物，这里的故事与梅长苏传中略有出入。
感觉这两个人用在这挺合适的，就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