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草为兰草

这里完全是关于《琅琊榜》第一、二部和《伪装者》的内容。专注于补琅琊榜的洞截伪装者的图不动摇~~~

【琅琊榜同人】长苏归去

(这是看完小说以后,我写的第一篇同人。故事从寿仪那天开始)

  临到寿仪前几天,这套闭着眼睛都能按部就班完成的差事却突然出现了变数,因为参加名单上临时添了一个人——大梁客卿梅长苏。他不是宗室,也没有明确的品级官职,在皇族朝臣们中皆不好安插,不过还没等礼部诸员开始伤脑筋,萧景琰就发话了:“苏先生跟穆青坐在一起。另外,穆王府的侍从名额再加两个,苏先生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请教了静妃之后,萧景琰对梅长苏的身体还是不放心,他让他最信任的古太医和梅长苏最近的主治大夫蔺晨坐于梅长苏后面,以便在梅长苏身体不适时及时诊治。


————以下为原文————


  金钟九响,萧景琰搀扶着梁帝上金阶入座,立足方稳,他地目光便快速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见梅长苏微笑着坐于穆青身侧,而莅阳长公主的神情也算安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正式开始。除却减少了歌舞和乐奏,仪典的程序与往年并没有多大地区别,也就是亲贵重臣们分批叩拜行礼,献上贺辞,皇帝一一赐赏。之后唱礼官宣布开宴,等天子点箸,酒满三盏。再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室宠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当众呈上他们精心挑选准备地寿礼。一般来说,行拜礼时整个大殿还比较肃穆。但到了呈寿礼这一步。殿中气氛基本已转为轻快,等所有的礼物一一当众展示完毕。有自信的朝臣们便会去请旨,站到殿中的锦毯之上,吟诵自己所作的颂圣诗,以绝妙文辞或滑稽调侃来博得赞誉,赢取上位者地关注。按以前的经验来看,这块锦毯之上年年都会出那么一两个特别出风头的人,所以大家都边吃喝边等着今年会有谁在此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哈,那也算是诗……哈哈……”穆青在一位工部侍郎上场吟哦完毕后拍着桌子大笑,“苏先生啊,我要做这样的诗,一定会被夫子拿藤条抽的……”


  “此诗能让你笑成这样,其中自有它的诙谐意趣,教你的那些老夫子们倒真是做不出这样活泼的文字。”梅长苏笑着修正穆青的看法,目光却轻飘飘地扫向了侧前方,唇角地线条稍稍一收。


  在他视线的终点,低眉垂目的莅阳长公主理了理素色薄衫地袖口,将半垂于脸侧的黑云头纱拂到脑后,面容苍白,但却眸色沉凝,在与萧景琰地目光暗暗交汇后不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坐在她旁边地景宁公主有些讶异地低声叫道,可莅阳长公主却似根本没听见一样,长裙轻摆间已迤逦步出金屏之外,缓步走到殿中锦毯之上,盈盈而立。


  大梁皇室不乏才女,为皇帝做诗贺寿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都是宫闺之作私下敬献,还从来没有人在仪典中当众站到锦毯上过,更何况莅阳长公主本身又是一位经历起伏离奇,充满了故事地女人。因此她的身影刚刚出现,满殿中便已一片宁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睁大了眼睛看她,连御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金杯,略有些吃惊地问道:“莅阳,你要作诗?”


  “臣妹素乏文才,哪会做什么诗……”莅阳长公主眸中露出决绝之意,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下巴,“请陛下恕罪,臣妹借此良机,只是想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陛下雅兴,臣妹罪该万死,但谢玉之罪实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臣妹实不敢瞒,若不供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上天之谴,还请陛下圣明,容臣妹详奏。”


  “你在说什么……”梁帝迷惑中有些不悦地道,“听说谢玉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罪朕也处置过了……莅阳,朕虽然没有赦免他,但看在你的面上多少还是从轻发落的,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们,你还有什么不足,要在朕的寿仪上闹这样一出?”


  “臣妹为什么会在这寿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静听后自然明白。”面对皇兄阴沉沉射过来的目光,莅阳长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语音也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书生模仿赤焰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林帅谋反,瞒骗君主,最终酿出泼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就这样一句话,整个武英大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梁帝的脸色也刷得变了,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长公主,怒道:“你……你……你疯了不成?”


  “为坐实诬告内容。谢玉暗中火封绝魂谷,将聂锋所部逼入绝境,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莅阳长公主完全不理会周边的干扰,仍是高声道,“谢玉借身在军中,了解前线战况和赤焰动态之便,谎奏林帅要兵发京城。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入侵大渝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被害者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梁帝终于听不下去,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拖下去!”


  几名殿上禁卫面面相觑一阵,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刚伸手碰到莅阳长公主衣衫。被她一挣,立时便露出不敢强行动手的表情。呆在一旁。


  “梅岭屠杀之后,夏江与谢玉利用所缴林帅金印与私章,仿造来往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宫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莅阳长公主知道此时不能停歇,看也不看身旁地禁军武士,凭着胸中一点气势,毫不停顿地道,“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倚仗兵权朝势,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内情良心未泯意图上报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臣妹阅其手书后,惊撼莫名,日夜难安,故而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莅阳长公主眸中珠泪滚下,展袖拜倒,以额触地。这个缓缓磕下的头,如同重重一记闷锤,击打在殿中诸人的胸口。虽然言辞简洁,并无渲染之处,但她今天所供述出来地真相实在太令人震撼了,但凡心中有一点是非观和良知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激起了一些悲愤之情。在满殿地沸腾哗然之中,吏部尚书史元清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他话音刚落,中书令柳澄、程阁老、沈追、蔡荃等人已纷纷出列,均都大声表示:“史尚书之言甚是,臣附议!”众人这时的心情本就有些激动,这些又都是份量颇重的朝臣,他们一站出来,后面立即跟了一大批,连素来闲散的纪王也慢慢起身,眼眸微微发红地道:“臣弟以为众臣所请甚合情理,请陛下恩准。”


  “你……连你也……”梁帝脸上松驰地颊肉一阵颤抖,咳喘数声,整个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倾在御案之上,将一盏香茶撞翻在地,“你们这算什么?逼朕吗?谢玉人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罪不罪的,区区一封手书而已,真伪难辨,就这样兴师动众起来,岂不是小题大作?都给朕退下……退下……”


  “陛下,”蔡荃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之真相,并非只关乎谢玉应得何罪,更主要的是要令天下信服朝廷的处置。冤与不冤,查过方知,若是就此抹过,必致物议四起,百姓离心离德,将士忧惧寒心,所伤者,乃是陛下的德名与大梁江山的稳固,请陛下接纳臣等谏言,恩准重审赤焰之案!”


  “臣附议!附议!”穆青几乎是挥着手道,“这样的千古奇冤,殿上的谁敢摸着良心说可以听了当没听见,不查不问的?案子审错了当然要重审,这是最简单地道理了!”


  “放肆!”梁帝气得须发直喷,牙齿格格作响,“咆哮金殿,穆青你要造反吗?!”


  “臣也附议,”言侯冷冷地插言道,“长公主当众首告,所言之过往脉络分明,事实清楚,并无荒诞之处,依情依理依法,都该准其所告,立案重审。臣实在不明,陛下为何犹豫不决?”


  他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扎进梁帝的心中,令他急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默默不语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在众人地目光中站了起来,滚龙绣袍裹着的身躯微微向老皇倾斜了一下,在那份衰弱与苍老面前显示出一种令人眩目地威仪与力度。


  “儿臣附议。”


  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四个字,却仿佛带着霹雳与闪电的能量,落地有声,瞬间压垮了梁帝最后地防守与坚持。


  在皇太子明确表态之后,剩下的一些尚在观望的朝臣们,霎时也如风吹麦浪般纷纷折腰,七嘴八舌地嚷着“附议”二字。连豫王和淮王在畏缩了片刻后,也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站进了阶下进谏的队列。满殿之中,现在竟只余一位大梁客卿还留在原处,用清冷如冰雪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切。


  如果单单只是群臣的骚动的话,梁帝还有几分信心可以威压住他们,但此刻面对萧景琰的烈烈目光,他开始有些心神慌乱。


  因为他了解这个儿子对于祁王和林氏的感情,当初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尚且会不计得失大力争辩,现在确凿的证据已经出现,萧景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不压住这个儿子,就稳不住当前嘈乱失控的局面。可梁帝左思右想才突然发现,他现在手里已经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东西,可以辖治得住一位政绩赫赫的监国太子了。


  对于天性凉薄的老皇而言,萧景琰超出预计之外的成长远远比莅阳长公主刚刚披露的真相还要令他觉得震动和难以接受,所以他咬着牙,游目殿内,想要找到一些支撑的力量。


  老臣、新臣、皇族、后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他所希翼的表情,即使是温婉柔顺的静贵妃,此刻的眼睛也明亮得令他无法直视。


  雄踞至尊之位,称孤道寡数十年,梁帝直到此时才真正品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已做不到象当年那样,强悍粗暴地否决一切异议了。


  在一番鼓嘈之后。大殿上慢慢还是安静了下来,但这份安静中所蕴含的沉默力量,却比刚才那一片混乱地叫嚷更令皇帝感到压力沉重。因为这显然已经不是冲动。不是单纯的随波逐流,冷静下来的群臣们。依然全部站在进谏地位置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退缩之意。


  梁帝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那么无论再僵持多久,结果永远只有一个。


  “朕……准诸卿所奏……”


  老皇虚弱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萧景琰的心头顿时一阵激荡,不过他立即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形诸于外,只是飞快地看了蔡荃一眼。


  “陛下既已恩准重审赤焰一案,这主审地人选也请一并圣裁了吧?”刑部尚书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这个场合不议朝事,”梁帝的口气有些绵软地拒绝,“……主审人选改日再定。”


  “陛下,兹事体大,不宜拖延。既然今日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改期呢?”中书令柳澄接言道,“老臣刚刚想了想。这主审人选非同小可,须德高望重、忠正无私。且又精明细致才行。一个人恐怕难当此大任,还是多择几名。共同主审才好。”“柳大人之言甚是,”沈追立即道,“臣举荐纪王爷。”


  “臣举荐言侯!”穆青的嗓门儿依然很大。


  面对此伏彼起的举荐声,梁帝用力闭了一下发涩的眼睛。其实谁来做主审官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萧景琰还在,赤焰一案将来地结果便清晰可见,即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现在恐怕也无力阻止。……最后,纪王、言侯和大理寺正卿叶士祯成为了支持率最高的主审官候选。梁帝在心头突然涌起的疲倦感中让了步,全部照准。


————原文基本结束————


  “臣等领旨。”


  当承担重任的三人跪拜领旨时,一直把持得很稳的萧景琰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发烫,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梅长苏。


  梅长苏依然保持着沉默,在象一锅沸水般翻腾着的朝堂上,他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一样。可是只要认真一点观察,就可以发现他那双黑嗔嗔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盯着御阶之上佝偻着身体的苍老帝皇,仿佛想要穿透那衰败虚弱地外壳,刺入他强悍狠毒、唯我独尊的过去……但是梁帝并没有感觉到这位客卿的目光,他正抖动着花白地须发,颤巍巍地起身逃离这间令他呼吸不畅的大殿。


  随着梁帝身影消失,萧景琰发现梅长苏的的眼神失去焦距,慢慢涣散,他的身形也有些许不受控制的晃动。


  “小殊——”萧景琰心慌的跨到梅长苏的身边,把他揽在怀里,才没让他倒下去。而萧景琰怀中的梅长苏却已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头也支撑不住的歪进他的臂弯里。“太医!太医!”萧景琰慌张的叫着。


  就在梅长苏后面的古太医马上过来,一手抬起梅长苏的手腕,一手上前切脉,只几秒钟,古太医就把梅长苏的手放下。“殿下……”


  “怎么样,赶快诊治!”


  蔺晨也上前来查看,静默片刻,他的眼圈红了,眨着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长苏,解脱了……走,我带你回廊州。”说着,他就伸手要把梅长苏从萧景琰怀中接过来,萧景琰当然紧抱着不放,两人无声的争执着,此刻,方才热闹的朝堂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这里。古太医毕竟经历过一些关于皇室的生死,首先回过神来,他跪在旁边,凄楚地道:“殿下,请……节、节哀……”


  静妃依常例本应该随同梁帝起身,但她刚刚伸出想要搀扶的双手,梁帝就一把推开了她,只靠在高湛地肩上,独自一人登上了龙辇。静妃本打算另乘步辇回内宫,就看到萧景琰冲到梅长苏身边,所以一时也没离开,这时她已走下御座台阶,也过来屈身为梅长苏诊脉,萧景琰见是母妃,立刻停下与蔺晨的争执,见蔺晨抱的稳,便撤了手,屈膝跪在静妃面前,摇晃着她的胳膊,声音颤颤地说:“小殊,他最相信母妃的医术了,求母妃快救救小殊!”


  静妃垂下眼睫,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景琰,小殊,他是、真的……去了……”


  “不、不!我不相信!”萧景琰瞪大了眼睛,摇着头,从上殿以后,他一直都观察着梅长苏的情况,一直都好好的,他完全不能相信小殊会突然倒下,一句话也没说,就再也不能醒来。他原以为,小殊殚精竭虑的日子已经熬到头了,以后只剩下好好养身体了,他完全不知道,小殊早已经油尽灯枯……


  静妃见自己儿子疯魔了似的,只好强忍悲痛劝道:“以前连小殊的遗骨都没有,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相信小殊不在了,可是现在,他就在你面前……景琰,你振作点,小殊的遗愿还靠你完成!”


  “小殊他不肯的,他不肯依靠我。”景琰流着泪又去摇晃梅长苏,“小殊你醒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你快起来!”


  静妃的眼泪止不住,一滴一滴滴在景琰的手上,终于让景琰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突然道:“我带小殊去琅琊阁,无论琅琊阁主要多高的价钱,我都答应他,只要他告诉我谁能救小殊!”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哪怕他要这天下,我也给他!”


  众臣听到这里,心中纷纷道:“殿下,不可呀!”可是看到萧景琰一脸狠绝的样子,谁也没敢说出口。而言侯、纪王爷、穆青等人此刻已经弄明白了梅长苏到底是谁,他们的心中有同样的悲痛,根本无力劝解。


  萧景琰却仿佛看到曙光一样,立即吩咐道:“蒙将军、列将军,速速准备,带上飞流,咱们即刻启程!琅琊阁主要不说,咱们就踏平琅琊山!”


  “我就是琅琊阁主。”还没等众位将军动,蔺晨冷冷的一句话就把刚燃起的一丝火热的萧景琰抛入万丈冰窟。


  萧景琰虽然对蔺晨不熟悉,却也知道他是梅长苏的朋友,并且十多年来一直在为梅长苏治病,又想起浔阳云氏医圣世家、寒医荀珍,都是梅长苏的知己好友,这世间怎会存在比他们医术还高明之人?如果真有,也已早被他们找来了。萧景琰怔怔地看着梅长苏安静的脸庞,直到此时,他才肯相信,这一次,就在他的眼前,他是真的失去了小殊。


  萧景琰见小殊还在蔺晨怀里,想起方才蔺晨说要带他回廊州,忙又急急去他怀里抢,“你不能带走小殊,小殊他辛苦这么些年,你应该知道他的心愿,他就算人不在了,魂也要回到林家宗祠,我马上就派人修,他所有的亲人都在那里,他一定要回到父母身边。”


  “你说的那个林殊我根本不认识。”蔺晨把梅长苏抱的更紧,“这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梅长苏。他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是何等气势何等气度,你见识过吗?你没有!让天下英雄低眉俯首,宵小恶人闻声丧胆的江左盟的传檄金令,你听过吗?你没有!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是何等风采的英雄人物,你认识吗?你不认识!”蔺晨护着梅长苏,就是不让萧景琰抢了去,“他到京城与你达成协议,助你夺得天下,而今你已是监国太子,连皇上也奈何不了你。你们的协议已经完成,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请放手。”


  在小殊过去十多年的岁月里,也许就是蔺晨和其他一些人,陪伴着小殊,照顾着小殊,助小殊精心谋划,准备了十三年,才有了小殊的进京复仇申冤。而自己呢?除了心中疑惑和与父皇赌气之外,又为小殊做过什么呢?萧景琰无力再争,他站起身来,眼光扫过满朝文武,大家都在吃惊之中,竟没人出来为他说话,他盯着蒙挚,蒙挚强忍悲痛地道:“殿下,林家现在只剩一片废墟,还是先送小殊到苏宅吧。”他又上前,低声道,“小殊的后事……还是先回苏宅再议吧。”


  萧景琰别无他法,只得勉强同意。


  蔺晨抱着梅长苏走出大殿,萧景琰紧紧跟在后面,突然又想起,小殊还有很多事,他必须为小殊做!萧景琰突然止步回头,见纪王、言侯、蒙挚、穆青、豫津、景睿等人都跟在后面。众人见他止步,也停了下来。


  萧景琰转身深深作下揖,道:“纪王、言侯、叶卿,拜托三位,请立即开审赤焰一案,七天之内一定要初审结束,小殊,一定要清清白白的走。”


  “是!”三人知道关于梅长苏的后事,他们也插不上话,帮不上忙,只能尽心尽力的尽快审案,以慰林殊在天之灵。三人拜别之后,速速离去。


  萧景琰转而对蒙挚道:“蒙将军,进京之后,小殊只联系了你一人,他最信得过你,请即刻调集人手,原址重修林氏宗祠,小殊他一定要进去的。”


  “是!”蒙挚也觉得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事之一,赶紧去办。


  萧景琰又摆摆手对其他人道:“大家都先回吧。”大臣们都散了,萧景琰这才去追蔺晨。却见穆青、豫津、景睿仍跟在后面。


  穆青知道萧景琰让他也先回去,但他还是坚决地道:“林殊哥哥,不,我姐夫的后事当然要由我穆府操办,我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姐姐,我姐姐没到之前,谁也不能做什么决定!”穆青原本就误会霓凰选婿选中的是梅长苏,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是自己的姐夫。


  萧景睿随后抽泣着道:“是我把苏兄从江左带到京城养病的。”言豫津插话道:“还有我!”萧景睿继续道:“我要把他送回去!”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他没想到萧景睿也不站在自己的阵营:“景睿你疯了?他是你的林殊哥哥!”看着萧景睿倔强的眼神,萧景琰也不想再与他争辩,快步跟上蔺晨,一同护送梅长苏向苏宅走去。


  ————苏宅分割线————


  苏宅。


  这一天,对于苏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十四年了,十四年身背罪名,十四年忍辱负重,十四年处心积虑,十四年蛰伏的日子,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太久太久了,人生短暂,又能有多少个十四年呢?


  今天,梅长苏将代表大家见证血洗前辱的那一刻,苏宅里的每一个人都欢欣雀跃,吉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黎纲为飞流准备了几箱烟花,让飞流晚上燃放,以增添喜庆的气氛。


  “来了。”飞流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看到大队人马往这边来,赶忙回去报信。


  黎纲、甄平、宫羽、飞流等江左盟的人在门外,卫峥、聂铎等赤焰旧部在门内,大家都挤在门口迎接。


  很快马车在门口停下,看到蔺晨抱着梅长苏下车,梅长苏的胳膊无力的垂着,大家欣喜的心情瞬间跌落,再看蔺晨一脸的悲痛,大家心中便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一起护送着蔺晨把梅长苏送到他房内的床上,晏大夫上前一诊脉,脸涮的就变的惨白,他张了张口,却像喉咙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飞流见梅长苏闭着眼睛,就道:“苏哥哥,睡觉。”然后做出请大家出去的姿势。


  蔺晨放下床帏,对飞流道:“苏哥哥睡了,飞流乖,别吵他,要么在这里守着他,要么出去玩。”


  飞流坐在床前的木榻上,道:“我乖,不吵。”


  蔺晨带大家出来,往前厅走去,聂铎急了,拽住蔺晨:“蔺公子,我家少帅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赶紧诊治?”


  被聂铎这样一闹,蔺晨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涮地就流了下来。黎纲、甄平等人见此情景,已经猜到连蔺晨也无力回天了,呜呜地哭了起来,顿时,院内哭声一片。


  “不、不、不——”聂铎完全不能接受,他说,“我们有冰续草,我们可以救少帅,不就是十命换一命吗,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少帅的命!”他又看向大家,问道,“大家谁还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顿时不止十个声音响起。


  聂铎卟嗵就给蔺晨跪下,眼里噙着泪水,眼神又满怀期待地道:“蔺公子,求你了!”


  卟嗵卟嗵,瞬间蔺晨跟前就跪倒一片。


  蔺晨哽咽着,不敢看大家,只好仰头闭目,任泪水断了线的珠似的滴落,心中悲痛的不能言语,过了片刻才勉强沙哑着出声:“人死不能复生,太迟了,迟啦——”


  见此情景,一同前来的萧景琰心疼得如刀绞一般,想不到与小殊一门相隔,却已是两个世界。原以为经历了十四前的痛之后,就不会感觉到再痛了,没想到这次的痛楚更甚,他现在的心情和大家是相同的,只恨不能用自己的余生去换取小殊归来。


  萧景琰狠狠的攥着拳头,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痛楚,林殊已经用生命给他铺好了路,他必须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去完成林殊未竟的心愿。他让自己深呼吸,然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大家道:“大家一起到前厅,商量一下小殊的后事吧。”但是说完这句话,他的眼泪完全不听使唤的流下来,他只好赶紧转身,率先向前厅走去。众人也大多是沉稳之人,知道还有很多事需要做,便都起身跟随他到了前厅。


  无论谁都想尽心尽力为为梅长苏办好这最后一件事情,到了前厅发现再宽敞的前厅这些人都进去也显得过于拥挤。


  黎纲想起园子里有一处半开敞式的平台,苏宅刚改建好的时候,梅长苏曾在那里宴请过在京城有过来往的客人,这么多人,恐怕只有那里能坐得下,于是把大家带到那里。


  茶桌仍在,言豫津带来的独木舟也仍在荷塘水面上飘着,物虽在,人已没。萧景睿看到梅长苏当时坐的座位,触景伤情,扑倒在座位上,哇的一声就痛哭起来。言豫津知他是想起了当日梅长苏在这里亲手暖杯烹茶情景,无法开口相劝,也上前跪坐在他身边陪着流泪。


  来人只有萧景琰对这里陌生,他见萧景睿痛哭的难以自持,便知他在这里曾有过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历,萧景琰心里竟升起一丝羡慕,羡慕他曾陪小殊来京,羡慕他曾照顾过小殊,也羡慕小殊对他的教导,对他亲弟弟般的疼爱与呵护。


  作为苏宅的管家,黎纲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商量,不能任大家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扶萧景睿到他之前坐的座位上,又照顾大家都坐了,便强忍悲痛向大家躬身施礼道:“感谢大家前来商议宗主的后事。”只讲了一句,他就哽咽的讲不下去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嘶哑着声音继续道,“大家都是宗主的亲人和挚交好友,请太子殿下来主持……”他实在讲不下去了,反正有主事的人,他索性不讲了,又施上一礼,就站到旁边独自抹泪去了。


  萧景琰自然要主持,他站起身来,对左右两边众人分别施上一礼,道:“谢谢大家多年来对小殊的帮助与照顾,我代小殊谢谢大家!”说罢又是深深一躬。


  蔺晨起身本想反驳:梅长苏是大家的朋友,你凭什么家属似的代表他谢大家?好像你跟他最亲近一样!可是,还没等蔺晨开口,萧景琰已经继续道:“小殊可能很少给大家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情,作为与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小时候的事再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了。以后,可能我也没机会讲给大家听,今天,就在这里,我给大家讲讲吧。”


  蔺晨听到这里,又坐下了。可不,看梁帝那身体,多半撑不过今年了,萧景琰即将继位,以后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听他讲小殊的故事?虽然他认识的是梅长苏,但是,那个少年英雄林殊的精彩故事,哪个热血男儿能不向往呢?


  蔺晨的小动作,萧景琰全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露声色,缓缓开口:“小殊的母亲是晋阳长公主,他出生的那天长公主正好在宫里,那天天气很好……”


  从蔺晨抱着梅长苏走出皇宫大殿的那一刻,萧景琰就知道,苏宅的人多半都是江左盟的人,一旦回到苏宅,恐怕多数人会支持蔺晨把小殊带回江左盟去,就连萧景睿也与梅长苏更亲近而选择性的遗忘了经常欺负他的林殊,因而与蔺晨站在同一立场,所以这注定是自己一个人的战斗。


  从皇宫到苏宅的路上,萧景琰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终于明白了小殊如何从一个坦诚直率的少年英雄天之骄子变为一个心机深沉搅动风云的谋士,因为要达到目的他必须要想办法!一路上,萧景琰都在逼迫自己想办法,于是有了这个开场白。他要让对林殊陌生的大家去认识去了解林殊,进而去喜欢去尊重林殊,毕竟他做了十七年的林殊!他要让大家知道,梅长苏不是凭空出现的,是林殊的父母养育了他,给过他幸福的家;梅长苏的才华也不是生来就有了,那是因为林殊付出过艰辛的努力;他要让大家了解梅长苏的追求与理想,那是林殊的追求与理想,他要让大家认同,梅长苏最后想归去的地方,当然是他作为林殊应该归去的地方。这,就是萧景琰能为自己的好友林殊做的最重要的事之一。


  萧景琰的讲述一下子就把大家带到三十一年前:“母妃抱着我在院里子等候,母妃问我想要一个弟弟还是想要一个妹妹呢?我说要弟弟,就要弟弟,我要弟弟!”讲到这里,萧景琰苦涩的笑了笑,然后扫了一眼大家,发现大家已经完全被他带回了过去,“当然,那天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但母妃经常讲给我听,因为我年长小殊两岁,大家知道小孩子年长两岁就显得大的多,我经常欺负小殊,母妃就教训我说,你不是想要弟弟吗,难道你要弟弟就是为了欺负他?作为一个哥哥,你应该好好保护弟弟,不让弟弟受欺负!”


  “大家知道为什么近一年多以来,小殊为什么只穿白色吗,那是因为他在为太奶奶守孝。太皇太后喜欢孩子,但小殊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小殊从小就顽皮,每次他闯了祸挨打,都是太皇太后去救他……”


  大家多数人都见过太皇太后薨逝以后梅长苏的伤心,听到这里,才明白当时梅长苏为何坚持守三十日的孝礼,一月熬煎以致病发。


  萧景琰从林殊出生时讲起,讲到林殊从小跟随父亲林燮元帅学习兵法,习武受教于大梁第一高手蒙挚,习文则受教于前代鸿儒黎崇老先生,讲到长辈师长们对他的疼爱与寄予厚望;又讲到林殊从小崇拜皇长子萧景禹,并崇拜史上那些治世能臣,但他最大的渴望就是参加赤焰军,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一展热血男儿本色;当然讲的最多是,是他与自己的兄弟情谊,还讲到言豫津、萧景睿的出生,讲到大人们把一群孩子让他俩看管时他的不耐烦,孩子们当中他最疼爱萧景睿,因为景睿老实又安静。


  “而豫津却总是跑来跑去没有半刻消停,让我们头疼,有一次小殊还用绳子把豫津拴在树上。当时小豫津委屈的直哭,我一看林帅生气的那样子,就知道小殊又免不了一顿狠揍,我赶紧说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可是林帅还是罚小殊跪,幸好太奶奶及时过来把他救了。”萧景琰讲到这里,望向萧景睿,对他道,“景睿,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的苏兄对你那样好吧,因为你小时候乖,让他少挨了很多罚。他想法设法护你周全,不是因为他是你的苏兄,而是因为你是林殊最疼爱的弟弟萧景睿啊!”


  “苏兄,林殊哥哥……”萧景睿刚停止了哭泣,听到这句话,又哭了起来,嘴里喃喃的唤着这个久远不曾唤起的名字,“林殊哥哥,林殊哥哥……”


  把萧景睿拉到自己的阵营,萧景琰又转向言豫津:“豫津,你小时候太淘气,小殊总想用恶作剧来捉弄你,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他掏了蜂窝引蜜蜂来蜇你,还有一次他半夜扮鬼吓唬你。其实他喜欢你才捉弄你的,也正是因为你还是小时候那个顽皮、爽直、聪慧,还有一些轻狂的豫津,你的苏兄才那样欣赏你啊!”


  言豫津怔怔的回味着萧景琰讲的这几句话,原来苏兄对他不是没来由的信任啊,那份信任建立在从小相熟相知的基础之上啊!


  萧景琰苦口婆心,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让大家认同了那个骄傲张扬呼啸往来的银袍少帅是梅长苏无限荣光的过往,梅长苏更愿意重回他林殊的身份。


  个个击破,孤立蔺晨。


  但是,蔺晨是谁?蔺晨是传说中的琅琊阁阁主,没有问题能难倒他!任萧景琰如何讲林殊或辉煌的战史或张扬的趣事,也抵上不他与那个低眉浅笑、温润如玉的梅长苏十三年的交往。蔺晨心道:你不是认识林殊吗,那好,在场没有人比我更认识梅长苏了,你怎么讲林殊,我也可以怎么讲梅长苏,那个刚刚离去的梅长苏在大家心里一定重过那个已经离开十四年的林殊!


  可是还没等蔺晨开口,飞流跑了来,慌慌张张流着泪大叫着:“水牛!水牛!”一过来就拉扯着萧景琰的袖子,“苏哥哥,不醒,不醒!”


  蔺晨见此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梅长苏不醒,飞流过来只找萧景琰,而不找他这个主治大夫,一方面是因为飞流怕自己,一方面也说明萧景琰更值得信赖吧。想到这些,蔺晨再争执下去的心就淡了,也许梅长苏真的更在乎林殊那个身份吧。


  大家的意见基本达到一致,期间,言侯、蒙挚派人过来汇报了案子审理及祠堂建筑的顺利,大家见萧景琰处理的井井有条,都不再言语。


  飞流拉着萧景琰向梅长苏房间方向走去,大家都跟在后面。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不知道如何给飞流解释梅长苏的故去。


  到了梅长苏的房间,飞流拿出一个尺余宽的楠木盒子递给萧景琰,“不醒,打开。”


  看到盒子,萧景琰心中一沉,这是小殊的遗书?原来他早已做了准备……萧景琰颤抖的接过盒子,问飞流道:“苏哥哥说,如果他不醒,让你把盒子给我,让我打开看,是吗?”


  飞流用力的点了点头。


  盒子没有落锁,萧景琰打开,果然如他所料,里面有两封信,一封开口,一封封口。他先把开口的那封取了出来。


  匆匆看过一遍,萧景琰轻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拉着梅长苏已经僵硬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小殊呀,我已经把你的事搞砸了……”


  飞流坐在梅长苏的榻上,又看看萧景琰,看看梅长苏,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萧景琰静思片刻,轻轻地道:“小殊,我能向你保证的是,冤案必翻,夏江必诛,赤焰冤魂父皇亲祭!”他站起身来,拉了飞流道:“跟我来。”


  大家也猜出应该是梅长苏留有遗书,都在院子里候着。萧景琰一出来,马上吩咐战英:“你速骑快马到礼部,传我命令,命礼部马上通知今天参加寿仪的所有人,客卿苏哲不幸辞世,明日起祭,记住一定要通知清楚,是客卿苏哲,而不是梅长苏,更不是林殊。今天务必全部通知到。”


  “是!”战英领命而去。


  萧景琰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蔺晨道:“咱们把小殊的事搞砸了。”


  “怎么?”蔺晨忙问道。


  萧景琰举起手中的信,“小殊留有遗书。他应该做了两种准备,一种是他清醒的时候,突然病重,会有机会告诉大家他留有遗书;另一种是他在睡中不再醒来,让飞流把遗书给我。他也应该没有料到撑不过今天,更没有料到连一句遗言都没有机会留下。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大家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萧景琰,尤其是蔺晨,萧景琰对着蔺晨继续道:“小殊要求苏哲就是苏哲,对梅长苏和林殊的身份要尽量保密,可是今天在大殿之上,咱俩把他的身份全暴露出来了。”


  蔺晨瞪了萧景琰一眼,道:“还不是你先暴露的!”又伸出手,“把长苏的信给我看看。”


  萧景琰把信给他,知道大家都急于知道信的内容,就对大家说:“信比较长,对大家每一个人都有交待,我先把主要的和大家说一说,回头大家再细看。”大家纷纷点头。


  在信中,梅长苏要求以苏哲客卿的身份发丧,而要求蔺晨假扮梅长苏带着飞流,带着江左盟众人离开京城回廊州,让梅长苏来自江湖回归江湖,明年琅琊榜首梅长苏不下榜。也就是说当年梅长苏假托苏哲之名来到京城,如今梅长苏假托苏哲之死从京城脱身。却没有料到他在那样的场合那样人多的地方那样突然的就走了,但还好萧景琰想了办法补救。


  至于他自己,他要求将他的遗体付与火,他要让火来燃尽困了他十余年的寒气,他要告别那个畏寒的梅长苏,在火中重获属于林殊的火热。他要求将他的骨灰装于梅瓶之中,让他在京城之中等待赤焰冤案重审结束,让他看到罪魁祸首夏江处斩,让他看到梁帝祭奠赤焰冤魂,然后将他放于林氏宗祠之中。最后,他请萧景琰代为上书,要求梁帝:


  第一,下罪己诏;


  第二,在梅岭七万赤焰男儿长眠的地方,敕造赤焰祠;


  第三,三军缟素祭祀赤焰忠魂。


  如果梁帝照做,赤焰旧部继续为国效力,并有一封锦囊妙计献与梁帝可救国之危难;如果其中有一条染帝做不到,赤焰旧部一生安守林氏宗祠不复出。


  萧景琰讲完,卫峥等赤焰旧部互相看了看,然后一齐在梅长苏房前跪倒,道:“我等谨遵少帅遗命!”


  “可是!”萧景琰皱着眉头道,“小殊让我代为上书,我能做到。可是,他要求的三条,父皇是不可能做的。难道众位将士就此隐居,误了前程吗?”萧景琰上前扶起众人,“我父皇做不到,我,我日后可以做到的,众位以后跟着我,也不算违背小殊遗命。”


  聂铎道:“殿下,现在少帅的后事未办,冤案未伸,冤仇未雪,林氏宗祠也还未修,我等还是先做目前最要紧的这些事吧。”


  萧景琰想想聂铎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未再强求。他又突然想起,对聂铎小殊还另有安排,就对他道:“对了,小殊还要求我派你到东海去镇守边关。”


  此时,蔺晨已经看完了信,听到萧景琰这句话,就指着信中那句给聂铎看,聂铎一看,果然只对他一个人提出特别的安排,于是他抱拳向萧景琰道:“还请殿下成全!”


  聂锋急急地道:“那……那怎么办?”


  萧景琰不解地问:“什么怎么办?”


  聂铎知道聂锋指的是他与霓凰的事,一个在云南镇守边关,一个在东海镇守边关,还能怎么办,但他转而又想,就算赤焰军平反,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也难与郡主相配,而少帅安排他去东海,他习水战,立功机会多,倘若将来能获封将军,说不定还有希望。再深一想,这应该是他与霓凰唯一的机会,还是少帅深谋远虑!复又想,卫峥、聂锋都有家了,唯有自己形只影单,少帅真是为他们操心到最后一刻呀!想到此,他赶紧用眼神制止聂锋,并双膝跪倒,叩了三个头,急切地重复道:“请殿下成全!”


  萧景琰想,小殊托他做的事,就这件事最容易做到,赶紧道:“起来吧,等案子审毕,林氏宗祠建好,祭了小殊,你再赴任吧。”


  “谢殿下。”


  ————以下接原文————


  皇帝寿仪的第二天,内廷司正式下旨,命纪王、言阙、叶士祯为主审官,复查赤焰逆案。对于这桩曾经撼动了整个大梁的巨案,当年怀抱疑问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由于强权和高压的威逼,这股情绪被压抑了十三年之久。随着夏江的供认和复审的深入,梅岭惨案的细节一点一滴地被披露出来,朝野民间的悲愤之情也越涨越高,几乎到了群情沸腾的地步。


  到了九月中,重审的过程已基本结束,但由于此案牵涉面广,并不是单单只改个判决就可以了事的,所以又延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详细决定如何更改、补偿和抚恤的诸项事宜。


  十月初四,皇太子率三名主审官入宫面君,从早晨一直停留至黄昏方出。两日后,内廷司便连传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祁王、林燮及此案所牵连的文武官员共计三十一人的大逆罪名,并将冤情邸传各地;其二是下令迁宸妃、祁王及其嫡系子女入皇陵。并重建林氏宗祠,两人皆按位恢复例祭供飨。此案幸存者复爵复位,加以赏赐。冤死者由礼部合议给予其家人加倍优厚的抚恤,并定于十月二十,在太仪皇家寺院设灵坛道场,由皇帝率百官亲临致祭,以安亡魂;其三,此案首犯夏江、谢玉及从犯若干人,判大逆罪。处以凌迟之刑。谢玉已死,戮尸不详,停究,其九族除莅阳长公主首告有功恩免三子外,均株连。


  这三道旨意,已大概确认了翻案的方向,接下来就是各部各司及各地方拟细则执行地事了。十月二十那日的祭奠按期举行,为示尊重,皇帝与太子均着素冠。亲自拈香于灵位之前,并焚烧祷文告天。当日天色阴惨,气氛悲抑。梁帝添了香烛之后,还曾当众落泪。表示要下诏罪己。


  ————原文结束————


  萧景琰早就把小殊要他上书的事禀告了梁帝,当时梁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理他。祭礼之上,萧景琰未曾料到梁帝会这样讲,虽然心中吃惊,他还是礼节性的略略劝止,以示孝心。而梁帝却也只是说说而已,祭礼之后过了很多天,他也没再提下罪己诏的事。  


  林氏宗祠完工之后,萧景琰安排了一次正式的祭祀,同时宣布寻回了少帅林殊的遗骨。在林氏宗祠的供案上,有一只素雅的白釉贴塑梅花纹瓶,没有人注意到,在赤焰逆案复审的案桌上,在夏江被处以凌迟时监斩官案桌的签筒旁,在梁帝祭奠赤焰冤魂的香烛旁,都有这只梅瓶的身影。


  祭仪结束以后,萧景琰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享堂之中,他抱起梅瓶,温柔的抚摸着上面的梅花纹路,就像搂住好友的肩膀,静默片刻,才轻声道:“小殊,你让我办的,我都为你办了。父皇他不为你办的,将来我再为你办。在梅岭,赤焰祠已经偷偷在建了,将来,我会亲自书写赤焰忠祠牌匾,我亲自去祭祀林帅和兄弟们,好吗?当然我会带着你,这样你开不开心?”


  喃喃说着,回忆着属于林殊的那些雀跃欢欣、明媚美好的笑容,眼泪已不自觉地滑落,怎么也停不下来。抱着梅瓶静静的哭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自语:“谢谢你这样的安排,让我还能时时来看你,跟你说说话……这段日子我真的很累,压力很大,大渝在边境蠢蠢欲动,北燕随时可能发兵,朝廷人才不济,内外交困,各种事务交错着,忙的我头疼。还好有你,想想你曾承受的那些,我就觉得我面对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小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闲扯了一些杂事,萧景琰才依依不舍地将梅瓶放回,“小殊你休息吧,有空我再来看你。代我向林帅、祁王兄等人问好,但愿我再来,不是拿这些破事来烦你,而能有些好事趣事讲给你听。”


  ————以下为原文————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阳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一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阴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一整叠告急文书小山似的压在萧景琰的案头,还有不少的战报正在传送的路上,一封封地宣告着事态的恶化。三个邻国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发动攻击,境内又有叛乱,就算是放在大梁鼎盛时期发生,这也是极大的危机,更何况此时的大梁早已在走下坡路,尤其是当年祁王试图改良而未果之后,政务腐坏军备废驰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近一年来萧景琰虽大力整饬,略有好转,但数十年的积弱,又岂能在朝夕之间治好。如今面对虎狼之师,若无抵抗良策,拼死以御,只怕真的会国土残缺,江山飘摇,让百姓遭受痛失家国之灾。


  “殿下,除了各地安防必须留存的驻军以外,可调动的兵力已经统计出来了,共计十七万,其中行台军十万,驻防军七万。另外南境和西境……”


  “南境和西境军都不能动,一来劳师远调,磨损战力。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二来大楚和西厉也不是只会看热闹的。必须保持威慑。”萧景琰一把从兵部尚书李林的手中拿来奏折,飞快地看着这些兵力地分布情况,“行台军不用说了,这七万驻防军的装备如何?”


  “还可以,大约有两万人甲胄不全。但兵部还有库存,很快就能配好。”


  “钱粮方面呢?”


  “危急时刻,臣会尽力筹措,”沈追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几个妥当的募资法子,只要殿下同意,臣会负责实施。”


  “不必细说了,照准。你加紧办吧。”萧景琰握紧手里地折报,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十七万……诸位军侯觉得如何?”


  他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座下被召来议事的几个高位武臣问地。这些人面面相觑一阵,一时都难以发言。最后还是衡国公嗫嚅着开口道:“殿下,臣等还是主和……先派员前去商谈为好……”


  “主和?”萧景琰冷笑了数声。“一般来说。都是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怎么咱们大梁是反的,战火都快烧过江了,却是文臣们主战,列位军侯主和?”


  “殿下,柳大人沈大人他们的意见当然也是为国为民,只不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臣等怯战,可这只有十七万,要应对大渝、东海、北燕、夜秦……兵力实在不足啊……”


  萧景琰面如寒铁,目光如冰针般扎向这位老军侯的脸:“兵力倒未必不足,要看怎么算法了。”


  衡国公被噎得脸一红,忙起身道:“老臣愚昧,请殿下指教。”


  “大渝、东海、北燕和夜秦几乎是同时兴兵,看起来似乎风烟四起,但我们非要同时把他们平息掉吗?凡事要先分个缓急,也要看发展下去将会出现的态势和后果。东海水师侵扰海境,毕竟登陆地兵力有限,入不了腹地,驻军本来可以应付,只是地方官安嬉日久,不习水战而已,所以朝廷不须派兵,只要指派擅长水战的将领前去统筹战事即可。沿海各州驻军兵将大都已在当地安家,这是保自己的家园,比起异地征派过去的军队而言,他们反而要更尽力一些。”萧景琰直视着殿下诸臣,语调十分冷静,“再说夜秦,地处西陲,兵力薄弱,在当地作乱而已,最远也打不过朝阳岭,不过是疥癣之患。可先分调邻近诸州的兵力控制事态,等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


  被萧景琰这样一说,整个议事厅内慌乱的情绪顿时稳定了不少。中书令柳澄拈须道:“殿下分析的极是。真正危及大梁江山的,只有十万大渝军与五万北燕铁骑,算起兵力来,我们倒也不必太心虚。”


  “可是兵力并不单单是个数字那么简单,”萧景琰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拖过殿下诸武臣地脸,“同样的兵,不同的人来带,战力就不一样。现在缺地不是兵,校尉以下的军官建制也很齐全,我们缺地只是大将,是主帅。诸位军侯,大梁已经进入战时,正是各位为国分忧,建立军功地时候,不知哪位卿家有意请缨?或者有所举荐也行。”


  他这句话一问,殿下的武臣们差不多全身都绷紧了,尽皆低头不语。大梁这十多年来,战事主要集中在邻大楚地南境和邻西厉的西境,其它地方起的狼烟,多由靖王时代的萧景琰前去征讨。今天坐在这里的高阶武臣中大多数已经久不经战事了,更何况有些还是世袭的,地位虽高,其实没什么用,素日里也就是贪渎克扣一下军饷,等哪里出了饥民暴动、盗匪占山的事情,再由朝廷指派挂个指挥之职去捞军功,差事全靠中层军官去办,获利者却是他们。所以认真说起来,在萧景琰这样征战出身的人眼中,他们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军方,要指望他们去打仗,那还不如让士兵们自杀快一点。但这些人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却极广,也都是世家的背景,若无适当的机会和理由,还真的不能轻易触动。


  “怎么不说话?”萧景琰语声如冰,“衡国公。你说。”“老……老臣已经年迈,只怕难当重任,还请殿下……”


  “那淮翼侯呢?”


  “臣……臣……臣……臣也年迈。只要有臣可以做的事情,臣万死不辞。可是这领兵迎敌,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淮翼侯,正准备跟你说呢,”沈追在一旁插言道,“你地玉龙草场不是养着七百多匹马吗?听说那可都是按战马标准驯养的。上次春猎时你自己还说,王公亲贵世家子弟都来你的马场买马……”


  “哎呀,”淮翼侯反应还算快,立即拍着脑门儿道,“沈大人不提醒我还忘了,今天早时我还跟管家说呢,让他快把草场里地所有良马检查一遍,朝廷一定用得着啊!”


  萧景琰冷着脸,就象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不过视线总算已经离开了他,移向其他人。很快,这些或“老迈”或“病弱”地武臣们都纷纷绞动起脑筋来。争先恐后地想要说明自己家里也有哪些“朝廷用得着”的东西……


  “这些下来跟沈追说吧,”萧景琰毫不容情地截断了他们的话。“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驰援北部。阻止大渝和北燕继续南下,收复失地。负责北境的尚阳军新败。齐督帅阵亡,军心不稳,这十七万的援军北上,需要一场速胜来稳住大局。所以本宫决定……”


  他话还没说,议事厅里已经唬倒了一片,沈追接连冲前几步,大叫道:“请殿下三思!如今国势危殆,陛下又……又御体不安,正是需要殿下坐镇京师地时候,万万不可亲出啊!”


  十来位重臣也纷纷跪下劝止,连几个武臣都顺着场面,连连说“不可不可”,萧景琰叹息一声道:“诸卿之意,我自然明白。可是皮之不附,毛将蔫附?大梁的生死存亡,岂不比我一人安危更加重要?”


  话虽如此,但谁都不敢说他此时出征会引发什么样的朝局变数,心腹重臣们急得直冒火星,偏偏朝廷现在能派出去打仗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更何况如今的局面不是小阵仗,不是临时提升几个中层军官就压得住场面的,而是大梁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一时半会儿要找出可以替代萧景琰的人,那可真是不容易。


  ————原文结束————


  “对了殿下,”绞尽脑汁后,蔡荃突然灵光一现,“守护林氏宗祠的几位赤焰旧将正堪重用啊,虽说……刚刚平反就派上战场有些……呃……不过国家危急,他们也是责无旁贷……”


  赤焰旧将所代表地是祁王时代的兵制和用将方针,要搁在平时,高阶武臣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阻碍这些人地位的提升,可现在是战时,狼烟逼近,危在旦夕,只要有人肯到前方血战,他们当然是大力赞成支持地。


  其实那几位萧景琰头一个就想到了,但是因为林殊的遗书,他也动不了。当时他觉得林殊可能对梁帝还抱一丝的希望,希望他真心或者哪怕表现出来真心悔过;可是,又觉得林殊是足够了解梁帝的,不应该抱这样的幻想才对。所以,萧景琰私心以为,那些要求是小殊变相要求他,那锦囊妙计也是献给他登基以后用的,赤焰旧部当然也是给他的将来储备的将才。


  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林殊的遗书要求萧景琰代为上书的这一部分都在一页上,萧景琰平时都随身带着,以便有机会时采取一些行动。此时,他便拿出来给大家看:“诸位有所不知。赤焰少帅写有遗书,赤焰旧部只能守祠,就算是我也驱策不动。”


  大家传看着林殊遗书,萧景琰继续道:“而且细细分析下来,也只有聂锋可以独当一面,偏偏他的嗓音有问题,指挥起来难免不方便。而其他人,为大将足矣,但还不太胜任主帅地职责。”


  提到林殊,便想到赤焰冤案,沈追倒吸一口凉气,来到萧景琰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万万不可亲征啊!现在殿下大权在握,皇上现在忌惮殿下,一旦殿下亲征,皇上重新获得大权,难保殿下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帅与祁王啊!”


  萧景琰听罢沉吟着,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思虑呢,只是国难当头,个人的危难必须放在一边。沈追退后深施一礼,大声道:“还请殿下再次向皇上进言,求得皇上满足赤焰少帅的要求,解开赤焰少帅锦囊妙计,便可解当今之困。赤焰少帅的要求也不算太过分,也不难办到,我愿随殿下面见皇上,劝解皇上为了国之大局,牺牲一点个人的感受。”


  蔡荃见有妙计,不由赞叹道:“林少帅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神机妙算,算无遗漏,才冠绝伦,善用机谋,说不定他的妙计正是用于此时!我也愿同殿下前往。”


  “我等愿随殿下进宫面圣!愿随殿下面圣!愿随殿下面圣!”淮翼侯等人赶紧附和。


  萧景琰心道:“小殊呀,难道这一天真的在你的算计之内?难道你用这种办法逼父皇答应你的要求?”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地道:“那事不宜迟,咱们马上进宫。”


  ————我是皇宫的分割线————


  面对跪在阶下黑压压的一群文臣武将,梁帝的心里感到深深的疲惫,对他提议的太子亲征,大家各种反对,什么后方补给调度支援更加重要,什么五路敌兵太子分身乏术,什么太子必须镇守京城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而对林殊的锦囊妙计大家又极度推崇,如果说十四年前那个林家少帅还有些稚嫩,或谋略不足,那么,近一两年,林殊归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与机谋以及斩奸除佞后为朝堂带来的清新之气早已深深折服了所有人,虽然他的计谋是什么大家还不知道,但是大家已经选择相信他。


  一如寿仪那天的戏码重演,萧景琰代林殊提的要求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梁帝被逼无奈,只得道:“沈追,你替朕拟罪己诏。其他事宜着太子办理。”


  “遵旨。”


  梁帝仰天冷笑道:“林殊,这下你满意了吧?别再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了!”瞪了半天天空,哪里又有林殊的身影?他长出一口气,又问:“锦囊妙计在哪里?如何取来?”


  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道:“在这里。”


  梁帝见信就在萧景琰手里,气得直哆嗦,喝道:“萧景琰,你过来!”


  萧景琰以为梁帝只是为了看信,就走上前去,谁知梁帝一手抓住萧景琰的衣襟,另一手狠狠给了萧景琰一巴掌,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吼道:“就在你手里,你就不能打开看?哼!”


  萧景琰语噎。僵持片刻,梁帝终于松了手,一甩袖子走了,他知道大梁的天下已经任由他这个儿子摆布了,他已经老的不想争了。


  见梁帝走了,心提到嗓子眼的大臣们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把卟嗵嗵跳的心暂时放回肚里,擦擦额上的冷汗,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才有人提醒:“殿下,请将林少帅的锦囊妙计示下吧?”


  萧景琰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打开林殊的信,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他目瞪口呆地半晌,蔡荃急道:“殿下?先生可有妙计安邦?”萧景琰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张的走下来,边走边把信揣在怀里,并对战英道:“备马,快马去林氏宗祠!”


  众人听到此都松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去请赤焰旧将出山吧。


  ————我是林氏宗祠的分割线————


  萧景琰急匆匆推开祠门,直奔享堂,众人见他到来,都跟在他身后。只见他一进门,就捧起案上梅瓶,形色疑惑地问大家:“这里面真的是小殊?”


  大家互相看着,不明白萧景琰为何有此问,萧景琰却继续问道:“那天,我抱着小殊到的河边,对不对?我亲手点的火,是不是?大家亲眼看着的吧?”


  十三先生现在是林氏宗祠的主事,他曾进宫见过静妃,知道寿仪那天的事,想着太子殿下不是又像那天一样疯魔了吧?不知如何劝解,却也不得不说:“殿下,小主人真的去了,那天我们都亲眼看着的……”


  萧景琰急道:“不对,不对!火化的梅长苏,不是小殊,不是!我跟小殊一块长大的,他身上什么样,我能不知道?梅长苏哪一点像小殊?活着的时候就没一点像,死了更不像!”他把梅瓶放下,摇着头道,“这不是小殊,不是!”又转向众人,眼里像喷出火来似的问道,“你们告诉我,小殊在哪里?快告诉我!告诉我!”


  夏冬站出来道:“殿下,林少帅中的那火寒之毒,彻底改变了他。别说是他,您看看聂锋,中毒不如他深,解毒也不如他彻底,可哪还有从前的一点影子?”


  黎纲是江左盟唯一留下守护盟主的,对萧景琰否定梅长苏,他非常气愤,但他知道梅长苏对萧景琰一向无理由甚至是无原则的维护,只得忍下悲愤,从头讲起:“我本是琅琊阁的人,那日老阁主带回来一个皮肉肿涨的冰冷血人……”


  这段往事,多数人不知道,听他一讲,大家都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他,包括萧景琰。


  只听黎纲继续讲道:“他中的是天下奇毒之首火寒之毒,毒火攻心,气若游丝,老阁主因敬仰林帅为国为民之忠心,下令不惜一切挽救林帅唯一的遗脉,当时宗主完全处于昏迷之中,老阁主是凭他手上赤焰军的手环确定他的身份的,他的手环现在还在珍藏在琅琊阁中。”


  夏冬继续把他从蔺晨那里听来的讲给萧景琰听:“火寒之毒,为天下第一奇毒。奇就奇在它既可救命,又可夺命,更能置人于地狱般的折磨之中。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变形,皮肉肿涨,周身上下会长满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语。每日毒性发作数次,发作时须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为佳。虽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发作时体力也如常,但这样的折磨,也许并不比死了更干净。如果要彻底地解,须将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后至少卧床一年,用于骨肌再生。这样碎骨拔毒,对身体伤害极大,不仅内息全摧,再无半点武力,而且从此多病多伤,时时复发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寿。”


  “小殊啊——”萧景琰颤抖地哭倒在地上,众人扶他到旁边坐了,他仍泣不成声,众人也陪着落泪。


  哭了一会儿,萧景琰才想起有正事急事要办,忙强忍悲痛擦干眼泪取出林殊的信给大家传看:“父皇已经答应了小殊的三个条件,我打开了小殊的锦囊,大家看看吧。”


  这封信不长,很快大家就传看完了。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卫峥、聂锋、夏冬跪倒在地:“我等谨遵少帅遗命,听凭殿下调遣。”


  “诸位快请起!”此时,萧景琰的神智总算恢复了一些,他又问,“那小殊真的不在了……我还以为他在什么地方躲着我呢……可是,几个月前,小殊他怎么知道边境会同时战火纷飞呢?”


  黎纲道:“江左盟虽然不出江左十四州,但在各地也都有暗堂,就算是大渝、北燕,也都有,宗主在时,每日看各地的奏报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说句实话,宗主平日里所思所虑,丝毫不少于皇上、太子、及朝廷重臣。大渝、北燕、东海等地兴兵,也不是临时兴起,国内应该酝酿已久,故而宗主早就有所预见。”


  萧景琰听到此才恍然大悟,原来小殊暗里为自己做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他又抱起梅瓶,紧紧搂在怀里,又流下泪来:“可是,我舍不得小殊。”


  此时,聂铎已经去东海赴任,想起聂铎,萧景琰又不解地问聂锋:“为何小殊要求赐婚给聂铎与霓凰郡主?”


  还是夏冬代为解答,她把梅长苏当日讲给她的往事给萧景琰讲了一遍,然后道:“赐婚之后,东海可保,云南可安,还望殿下成全。”


  “原来如此!”萧景琰对着怀中梅瓶道,“小殊呀,我以前总觉得聂铎处处不如聂锋,看来我真是小看他了,他拐跑了你未婚妻,还能让你给他作媒求赐婚,这赐婚我还不敢不允,这可真是天大的本事呀,你说,还有什么他办不到呢?怪不得今天有人说你算无遗漏,还真是。”转而他又苦笑,“你心里装着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你的身体能好得了?我看你根本也不是死于什么火寒之毒,你就是累死的,心力交瘁,能长寿吗?”


  “希望你下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人,快快活活的只为自己活着。”想到这里,萧景琰终于看开了一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怀里抱的更紧了些:“走吧,我送送你。”


  锦囊中写道:


  东海,无需派兵,封聂铎为帅,并赐婚给霓凰郡主。


  北燕拓跋昊后备不足,如若突袭,可封聂锋为主帅,夏冬为副帅。聂锋以疾风闻名,再与狠辣著称的夏冬配合,必让敌军闻风丧胆。


  如若大渝来袭,可封蒙挚为主帅,蒙挚作战勇猛著称,但他不善统筹全局、排兵布阵。可封卫峥为副帅,捧我骨灰,让我再驰沙场。让三军缟素,悬我赤焰军旗,复我赤焰军魂,以为我复仇之名直接与敌决战,哪用什么排兵布阵,只需将士们奋勇出击,看我不败少帅战神林殊的魂魄吓破大渝人的狗胆!


  待狼烟扫平,北境防线筑劳,将我骨灰撒于梅岭七万赤焰男儿同眠的地方……


尾声


  金陵城外,旌旗猎猎,三军缟素,太子萧景琰手捧梅瓶送皇宫送至城外。


  蔺晨与飞流骑着马过来,萧景琰骑马迎上前去,抱拳道:“多谢蔺公子前来助军。”


  蔺晨道:“我可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帮我的朋友梅长苏的。”


  萧景琰小声说:“有什么区别吗?”在他心里,梅长苏已经越来越与林殊重合。


  “当然有。”蔺晨道,“手捧骨灰上战场,你觉得林殊能办出这事?”


  萧景琰想了想道:“这确实不是小殊的风格,他定会堂堂正正,磊磊落落的排兵布阵,与敌死战。”


  “所以,与大军一起出征的,其实是琅琊阁刚刚公布的今年仍蝉联琅琊榜首的江左梅郎梅长苏。”看着萧景琰不解的眼神,蔺晨不解释反而继续增加他的疑问,“你可曾想到为何敌国早不来晚不来,而在这个的时候同时来袭?”


  “应该是看我大梁内斗内耗厉害,他们商量好的吧……”虽然这样说,但萧景琰还是底气不足。


  蔺晨反问道:“为何前太子和誉王斗的时候不来,誉王起兵谋逆的时候不来,长苏去世的不来,偏偏现在来?”


  “这……”萧景琰哪有心思想这些事,蔺晨所问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回答,他于是直言,“请蔺阁主指点。”


  蔺晨倒也爽快:“以前敌国不敢来袭,那是因为我大梁有个得之可得天下的麒麟才子梅长苏。长苏去世那日,咱们二人在寿仪上争执的那样厉害,其他国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不能确定这是否苏哲的假死脱身之计。所以这一段日子,有很多批人马去江左盟打探,他们打探的结果就是梅长苏真的去世了,所以这才相约发兵来袭。”


  萧景琰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他就对蒙挚大军没底气,这下更忐忑了,急道:“所以小殊要求今年梅长苏继续上榜,让敌国知道,这样的作战安排出自梅长苏手笔。可是,就算此一役胜利,敌国早晚知道梅长苏真的不在了,那时再相约来袭,怎么办?”


  “此一役胜利,靠的不是梅长苏的计谋,也不是林殊的魂魄,而是被复活了的赤焰军魂。更重要的是,此一役,战线广长遍布各方、参与将士人数众多,必将有一批将帅之才英雄男儿涌现而出,你太子殿下手下诸位大将,也将从此走出你的阴影,建立功勋。你认为长苏没有办法阻止敌国联盟吗?不,他有的是办法。但是他不阻止,反而促成,我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要靠此一役,为你选拔大批将帅之才,也锻炼你调配后方补给,让你不仅一手抓牢军方,也让你另一手抓劳财政,抓劳朝廷方方面面,让所有大臣对你心服口服。”


  萧景琰惊呆了。


  蔺晨最后说:“长苏根本不担心临国,因为无论哪个国家,内斗都很厉害,外侵只不过分散一下大家对内斗的关注罢了。他最担心的是他走之后,你父皇对你下狠手,他怕你在反抗与不反抗之间游移时错失反抗的良机。而此战之后,你就能真正撑起大梁的天,再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林帅,第二个祁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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